“灌溉河泄水，去摸鱼咯！”斜背渔篓，淘沟，摸河。水乡顽皮的男娃，没有几个不会摸鱼的。

洪泽水乡，沟渠河汊纵横交错，河水乍泄，游鱼蹦跳。庄上娃娃呼朋引伴，潜伏河沟摸鱼捉虾。十三四岁那年夏天，我和蒋家二小子还成功地逮到一只大脚鳖(甲鱼)呢。

我和邻居蒋家二小子是铁哥们，摸鱼成双。背个鱼篓，匍匐在门东泄水的灌溉小河里，并排向前，两手拃开十指，伸开双臂，不停聚拢双手摸鱼。摸到小草鱼、死**昂刺鱼、鲢鱼、翘嘴白、小肉杆鱼、大青虾......会快速合掌；一旦碰上鲤鱼、马郎鱼，浅显的小河瞬间窜起一道道欢快的水花。

“哎，我摸到大脚鳖，跑了！”他惊呼地说。

我俩排成一排，窝在河里，快速用手探摸。甲鱼刚触碰到我的手指，飘然逃离。我俩不甘心，在河道里来回探摸。

他惊呼：“快来，我摁住了！”他整个人跪压在大脚鳖身子上面，闷在河底的大脚鳖竟然还能攀爬拼命奔逃。

我俩合力，在水中摁住脚鳖，可脚鳖哪会束手就擒。蛮力巨大的脚鳖，潜伏在水中，继续挣扎爬行，与我俩叫劲，纠缠了有半个小时。此刻，一旦松手，脚鳖，定会溜之大吉。我俩当时也不敢轻易扣、摸脚鳖，慎怕被咬住手指。咬人的脚鳖，是不轻易松口的。

在僵持中，我幸好探摸到脚鳖的尾部，扣住了脚爪凹陷的软肋，金黄贝、白肚皮的有脸盆大的脚鳖，被两人成功捉上岸。蒋家小二子回家用杆秤一称重，呵，三斤八两！他的家人第二天将大脚鳖提到赵集街市，卖了十几块钱，贴补家用好长一段时间。

夏天，下河摸鱼，是手到擒来。我们庄上娃娃在河道摸鱼，只能算小打小闹。

到了冬天，摸鱼依旧，那需要穿“皮叉”下河。家乡人称穿“皮叉”的人叫“摸鱼鬼”。

天冷寒饥，潜伏沟渠河塘，摸鱼，河东邻居我三表哥杜广朗，在庄上算是第一把好手。

“皮叉”是汽车的内胎裁剪用胶水粘合而成的，摊在地上像个“大字”，穿在身上走路，松垮臃肿。“皮叉”大多依据身材定制。穿身上，密不透风，脖颈有细麻绳收口。天冷寒饥，穿“皮叉”窝在河塘沟渠摸鱼，只露出人头。要不是时不时有棍子敲击水面的“嘣嘣”声。河道里只露个移动的“人头”，怪吓人的。乡下人喊--摸鱼鬼、水鬼的称谓，就是这样而来的吧。

天寒地冻，农闲时节。三表哥每天上午九点多钟出门，自行车后面背个摸鱼的“皮叉”，顺带两块面饼。左脚蹬，右脚踩，一路向洪泽湖大堤东岸的“贴堆河”而去....河道哪里有水草，哪处深浅，他像小鹅吃食昂脖子--一肚子粟。人字形的“皮叉”，穿在身上高过腋下的嘎鸡(胳肢)窝。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穿皮叉潜伏在河沟，时不时举木棍在沟渠河塘“嘣嘣嘣”敲几下，继续窝在水里，只露出一个人头。天气寒冷，游鱼不欢，经“嘣嘣”敲击惊吓的鱼会快速钻进水草茂密处躲藏。人半跪在河水中，双手十指叉开，双臂快速收拢，逮到手的鱼，快速放进身后的鱼篓。继续探摸，总有渔获。

下午村庄烟囱冒烟的时候，三表哥到家，肚大腰圆的鱼篓里总有十斤八斤草鱼、鲢鱼、黑鱼。“大冬天的，蹲在河里摸鱼，冷不冷？”“嗨嗨！只要摸到鱼，一头热乎劲，哪还顾得上冷啊！”。挑拣小杂鱼，家里打牙祭。第二天一大清早，三表嫂赶往三公里外的赵集街，卖鱼。

“淘沟、摸河，这两口子会苦呢，天天见活钱噢！”

10年前，三表哥家买了商品房。表侄接三表哥到城里享清福，住上十天半月，三表哥摸摸这摸摸那，闲得心里发慌，总感觉捆手束脚的，说：“城里楼房，住不习惯呢！”如今，六十五六岁的三表哥，不种地了，还丢不下熟悉的河塘沟渠。回到庄上，他又乐呵呵。摸鱼，俨然是他一辈子的嗜好。

壹壶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