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视频短短十秒，却能卖到上百元乃至上千元。

作者：邓凌瑶 李伟铭

来源：红星资本局（ID：hxzbj2020）

一群着装统一的黑人男演员，在镜头面前赤裸着上身，机械地重复着“生日快乐”、“生意兴隆”等吉祥话。

这样的“非洲祝福视频”何以在中国社交媒体上魔性地流行起来了？

一条视频短短十秒，没有精美的制作，更没有巧妙的剪辑，却能卖到上百元乃至上千元。更有传言有人靠此年入百万，事实果真如此吗？

“你不要问了，我们很忙的，都是实拍。还有，等你要做的时候再联系我。”一位强调自己是“一手”贩卖海外祝福视频的人员对红星资本局如是说，并发来了早已蹿红抖音的“演员们”中场休息的视频片段。

这些“演员”，有的来自乌克兰、泰国、非洲各国，有的则是大多数国人都熟悉的曾志伟、蒋大为、宋小宝等明星。

这种被称为“海外祝福视频”的短视频，从几秒到几十秒不等，而视频的完成只需要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要素：几个服装统一的外国人、一只摄影机、一个小黑板和以画外音的形式贯穿视频首尾的纯正普通话。

“××，生日快乐”“祝××的家人们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我们都爱你，我们都是你的”……

这些外国人都身着统一的服装，敬业“表演”，所以尽管台词平平无奇、道具简单廉价，也总能让人尽情欢笑，虽然看完后尴尬又无语。

不过，在喊话的过程中，一定要以同一个语调断句，即便在中国的语法中这样的断句是不需要的，甚至是错误的，但往往视频的精髓就在这里。

或许是中文的拗口，让这种整齐的断句显得笨拙又新奇。

这样吸引人的一板一眼，换句话来说，大概就是一本正经地搞笑吧，并且屡试不爽。

除此之外，视频的内容也跟随着网络上的热点更迭，更衍生出了“黑人抬棺”、“雇佣兵”、“葫芦娃”、“尬舞”等节目形式，不过，还是一样的廉价、一样的奇怪、一样的尴尬又搞笑。

但这种视频的初代模式，不止祝福，更多的是打广告。

据媒体报道，360手机卫士是第一个“走进非洲的互联网公司”，用小黑板介绍游戏免打扰的新功能。随后，高德地图、摩拜单车、搜狗等公司登上了这块小黑板。彼时，“搜狗搜狗，天下我有，股市一上，再无对手”的话蹿红网络。

直到现在，海外祝福视频的发展又回到了“祝福”上，关于“海外视频祝福”的各种APP账号比比皆是。

“一级代理费598元，二级代理费298。代理费一次缴纳，永久代理。”一位代理商告诉红星资本局，并且强调自己是“一手”代理商。

何为“一手”？

据该代理商介绍，“一手”代理商是指那些直接与身在非洲等外国地区的视频拍摄人员接触的顶级代理商，他们与拍摄人员、下层级代理商以及顾客直接接触，可以最早拿到拍摄好的视频，并层层往下贩卖。

而所谓的一级代理则是在缴纳598元的代理费后，可以直接从他的上一级代理手中拿到制作好的视频，但每一个视频都明码标价，并非是免费获得。也就是说，要想不亏本，视频的价格势必要高于上一级代理的标价。而二级代理则是在一级代理价格基础上，每条视频再加10元。

从红星资本局收到的一级代理价格表来看，常规的“非洲小孩音乐舞蹈”将被抽取35元的费用。除此之外，还有“肌肉男不开枪、肌肉男开枪、乌克兰美女、黑人抬棺、葫芦娃、埃及祝福、撒哈拉沙漠、非洲部落、沙画”等类型。其中最贵的当属“肌肉男开3枪110元”，每加“一枪”加10元。

而这位“一手”代理商自己对顾客售卖视频的标价则从70元到500元不等，并且告诉红星资本局“你拿到视频后，随便卖多少钱，还可以招你自己的代理。”

根据这位代理向红星资本局展示的代理“微信列表”，光是“缴费代理”的数量就已经编号到了112。但当红星资本局询问“缴费代理”和一级、二级代理的费用区别时，他说“你不要管我这里的，598（元）代理所有。”

作为非“一手”代理商，并没有直接接触拍摄人员的可能，但如果想要这样的机会，“我可以推给你他们的微信，2000元一个。”

层层往下，所谓的一级代理和二级代理，早已不知制造了多少分支。

“我的代理一天都赚好几千，所有代理每天最少1000元左右。”但根据红星资本局与其他一级、二级代理的交谈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关于视频的具体售卖，为了获得顾客的信任，“保障资金安全”，大多数的各级代理都会在淘宝上新开一个自己的店铺。但交易过程大多是通过微信等社交软件来进行的。

可以看到的是，只要是类似于“海外祝福视频”售卖的淘宝店铺都会自动回复“加‘徽沁’（淘宝提到“微信”会被管制）看样片和价格表，确定好样式淘宝付款”。

也就是说，“海外祝福视频”的售卖到目前为止并未受到淘宝的支持。

“海外祝福视频”的崛起也受到了一部分网友的抵制。

“一个为90多岁老人的生日祝福视频，一群衣着暴露的乌克兰泳装美女，以性感的兔女郎装束搔首弄姿，十分辣眼睛。”李先生对红星资本局表示。

据媒体2017年的相关报道，淘宝客服曾表示“这项服务不是淘宝官方推出的，是第三方发布的。这类视频存在风险，随时可能被排查。我们不能排除视频里面是否存在违反新广告法的词汇，是否符合淘宝正常的交易流程，而且这类视频广告没有合理的类目，是否存在乱发信息的情况，都有待去核查。一旦证实，商家违反新广告法中的相关规定，错发类目，违反淘宝网的正常交易秩序等，将受到相应处罚。”

时隔两年多，这样的视频仍有售卖，红星资本局就此联系淘宝相关方，对方表示：“针对商家的情况，可能消费者没有办法感知到具体的如商家被关店、商品被下架等具体的处罚，但我们有行业的运营，会纳入同一个评估。如果商家违反了淘宝平台的规则，后续我们会严厉处理的。”

红星资本局在淘宝中搜索“外国人喊话祝福”、“生日礼物喊话”等关键词发现，此类视频至今仍未完全清理。

一家名为“振东文化传媒”的店铺出现在推荐列表中，红星资本局随即点开客服对话框后，还没表示购买意愿，对方已先发送了加某微信号的消息。

加上微信后两分钟，对方则发来“不说话？”红星资本局刚要回复，便见识到了所谓的“红色感叹号。”然而再想沟通却发现，已经被“振东文化传媒”拉黑了微信和淘宝。

对此，红星资本局再用另一微信号加上该店主时，该店主直接表示“你加了好多家了，同行群里不让给你低价了，再见。”

除了发展多级“下线”，“海外视频定制”的关键还在于引流。

这与传统的微商模式（发朋友圈）并不相同。

“引流的话现在一是微博，二是小红书，或者你有别的频道引流。”某代理商对红星资本局表示。“如果你擅长引流，做得好，比如抖音什么的，看你自己了，这个现在已经比较饱和了。”

但是饱和程度到底多大呢？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说“你去微博搜关键词，非洲祝福，你看多少个微博？”

实际上，各大平台对此都有所限制。“微博是只能发图片不能发视频，闲鱼几乎是不能发的，淘宝做得够隐蔽是可以的。”但关于如何隐蔽，该代理商只字未提。

而关于收入，他表示一单的利润在30-100不等，情人节等节假日收入最佳，在20单左右，平时一个月就只能赚点零花钱。“最厉害的年入百万，但他是做运营的。”

“现在（收入）没有以前多了，我现在不收代理了。”

根据此前媒体的调查，“一条‘非洲小朋友举牌’视频，出镜的小朋友们得到零食或几块钱，在非的视频拍摄者获取90元，但转到淘宝上，则被商家翻倍出售。对此，有负责推广视频的代理商承认，做一条视频，花在被拍摄者身上的钱是很少的，大部分钱还是被拍摄者和商家拿走了。”

▲有用户在抖音发布分零食给非洲小孩的视频

跨入2021年，对于一个发展了至少四年的“祝福视频”行业来讲，早已今非昔比。

红星资本局联系到在赞比亚拍摄视频的黄先生，根据他的讲述，“部分人比较随心所欲，不像中国人那么遵守协议，比如说好的拍摄到时间却找不到人了，谈好的价格反悔了，甚至出现过拍摄时临时涨价，导致自己亏损的情况。”

是否传说中的年入百万？

黄先生说：“任何行业早期都不错，现在竞争激烈很难，只能说赚点小钱。

2000元购买拍摄人员的微信？

有代理商表示：“拍摄人员有一个专门的群，所有‘一手’都在这个群里，你的订单如果大到一定的量，人家才会给你特定的价格。如果我的单子多，那肯定先给我拍。”

“你加了微信也没用。”

值得一提的是，“祝福视频”发展到如今“贴身肉搏”的状况，各路明星也加入“祝福视频大潮”。

从多个贩卖“祝福视频”的宣传中，可以看到各路明星演员的加入。

“曾志伟老师祝福视频”“宋晓峰VCR祝福视频”“歌手乌兰托娅祝福视频3000米（元）起步”“蒋大为老师祝福视频5000元起步”……

当红星资本局质疑该视频是由电脑制作时，店主表示只要发来你想要的内容，选择的明星就会按照顾客想要的内容录视频。

随即店主发来曾志伟样片，片中曾志伟面带微笑，说：“祝××老师，一展宏图，桃李满天下。”口型也能对得上。

但，如果是合作关系，那么这些明星将抽成多少呢？

店主并未透露，只是说：“（明星）只录个人祝福，要下单吗。（曾志伟）6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