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电影艺术风格

亚洲微电影协会 2020-05-20 10:21:59

(一)独白的惯用

传统电影的叙事一般是经历开端、过程、冲突、高潮、结局等传统阶段。但是王家卫在电影中的叙事并不遵守这样的线性结构,而是更加侧重表现人物内心的情感世界,独白在这里的应用也是重要的艺术手段。王家卫影片在人物塑造上,强调自我表白的欲望,打破以往以人为中心讲述一个完整故事的桎梏。人的性格、情感、经历等等都被之前提到的支离破碎的感觉代替。

因此,王家卫电影中碎片式的影像组合,使他的电影有种强烈的断裂感。那为了尽可能地减少这种带给人的断裂感,王家卫便青睐于采用一般电影避之唯恐不及的视听手法——独白。莫尔根评论莎士比亚时说:“他模拟的产物一般来说是和自然的产物非常一致的,因此它不仅用望远镜看时是不可思议的,而且经显微镜的发现也打开了另一种令人惊奇的场面。”回归到王家卫的电影中,这个“令人惊奇的场面”是指人内心的心灵宇宙世界。在他的电影中,擅用“独白”这种独特的“显微”方法,展示人物内部心灵的异化特征,从而揭示社会生活中个体生命的状态与本质以及都市人的冷漠与人际关系的疏离。此外,“独白”还实现了影片叙事结构中一个个“碎片”与“碎片”之间的连接过渡,使影片整体趋向于有机统一。而外在的冲突作用只是为内化的冲突展开提供背景和契机。

王家卫电影中的人物,通常都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拒绝了解别人,也拒绝被别人了解。他们倾向于保持沉默,用独白宣泄内心的感觉。例如《重庆森林》中,警察二二三深夜给朋友打电话倾诉,却被朋友们一一拒绝,最终他选择在独白中抒发情感,那串独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都有日子„„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而另一个警察六六三在被女朋友抛弃后,只好对着家里的毛巾、肥皂、玩具等自言自语。他对着用过的肥皂说:“不要那么没有骨气嘛,她才走几天竟然就瘦成这样。”对着湿淋淋的毛巾说:“我都说了叫你不要哭,你要哭到什么时候?做人要坚强一点。”影片《堕落天使》中则是把独白运用到了极致:哑巴何志武用独白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感受。

独白是王家卫电影中叙事方式的一个重要特色。他用这种情感的单向流动,展示着人们的孤立、沉默,人与人的疏离、隔绝,以及人与人之间沟通的缺乏与障碍。根据马斯洛的人本主义理论,其中提出的需要层次和自我实现理论,都表明王家卫电影中的独白符合人性本质的追寻和需求,是人为了满足自我需要和实现的表现手段。

(二)故事叙述的结构

传统电影一般都是要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基本上每个故事的情节设计都经历开始、发展、高潮、结局四个阶段。反观王家卫的电影,却并非如此。他并不是要讲述一个多么完整的故事,他的根本目的在于呈现一种可能被人刻意忽视的氛围——反映人性真实性的状态。王家卫的影片大量地采用“碎片”式的叙事策略。    具体来看他的影片,从《阿飞正传》开始,《重庆森林》、《堕落天使》、《东邪西毒》等影片,叙事的整体感都不强,而且是越来越淡薄。影片《2046》更是全然打破了传统的故事叙述规则,“碎片”式的叙事策略占据了重要位置。在这些电影中不难发现,基本找不到能够维系故事情节和因果联系的脉络,基本上都是由一个个断裂的叙事片段组成,碎片组合而成。所以,人们在观看王家卫的电影时,被感动的原因往往是电影当中的一个镜头、一个眼神或者是一句台词。而对于他的整个影片结构,看完后的感受就是云里雾里,朦朦胧胧的很是漂浮。这种“碎片”式的叙事策略状态,成为王家卫电影的典型特征。

影片《重庆森林》中,两个个性相异的警察故事,必然组成两个断片的影片,然后由警察二二三何志武的“独白”来弥补断裂中的空白。警察二二三和女毒枭以五月一日作为他们各自的某种期限,两个人后来相遇,警察二二三有段独白说道:“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转而在这57个小时影片过程中,开始叙述警察二二三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讲完后,在快餐店遇到了王菲扮演的女售货员,警察二二三又独白道:“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以后,他喜欢了另一个男人”。这样两个并无关联的叙事片段便连接在了一起,不到六秒钟,警察二二三消失了,警察六六三出现,同样用“独白”来展开故事。就这样,“碎片”式的叙事策略言说了两个警察的爱情故事以及他们各自的生活状态,凸显了现代社会背景下人性的漂泊无根性,都市人满含偶然与无序的生活状态。

    

王家卫的每一部电影都在述说爱情。传统的电影中,爱情模式基本是男女主角相爱或者是三角恋。而他的电影却往往要颠覆这种叙事策略。比如《2046》中,周慕云身上发生的爱情实在是纷繁复杂——他和四个女人之间有不同的情感。苏丽珍是拯救他灵魂的女人,代表着过去;露露是他经常去光顾的一个舞女;白玲是会使他受到伤害的女人;只有王菲是他真正会动心的女人。这些枝杈繁复的爱情线索完全破坏了以往的故事结构,而是由周慕云自己的独白串起来五段情感回忆,中间穿插关于未来2046的臆想。强调表现了人的自然天性在后现代社会中的小人物的尴尬处境。

王家卫电影中塑造的同一人物会在不同的影片中出现。传统电影中的人物只是专属于一部电影。而他的电影却往往要颠覆这种叙事策略。比如《2046》中的周慕云和《花样年华》中的周慕云是同一个人,但又略有区别。《2046》中的周慕云成熟、冷酷、复杂,《花样年华》中的周慕云则是温柔、犹豫、懦弱。还有像王靖雯、苏丽珍、露露„„这些名字都是在王家卫的电影中一再重复出现。传统电影都立志于将人物和故事演绎得更加真实,而在王家卫的电影中,例如梁朝伟在两部电影中扮演同一个周慕云,角色王靖雯则是演员王菲本人曾用过的真实名字。这样便混淆了演员和角色的界限,颠覆了传统的叙事策略。

王家卫电影中对数字或者是时间的偏执,是影片的又一特色。比如在《2046》中,“2046”这个数字就像是一个谜一样贯穿影片的始终。它是周慕云和苏丽珍回忆中的一段插曲,是隔壁的房间号码,是他在追逐露露时看到的一串号码,还是他小说中的发生时间,是一列一直走不到终点的列车„„还有《重庆森林》中,有一段独白这样说道:“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相距才0.01公分,五十七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王家卫将人的情感变化直截了当的用时间量化,有黑色幽默的冷漠和戏谑成分。

(三)对时间与空间的迷恋。

时间与空间,是我们永远都无法规避的。两者的存在根本性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然而王家卫是一个可以站在时间外的导演,他并不单单是只顾于对时间的表达,而是青睐对人性情感、生活的诗一般的影像表达。(《流年光影》 石竹青)

《阿飞正传》中,时间用钟表的形式显示过无数次,而片中的主角阿飞有一句经典台词:“1960年4月16日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几乎在每一个下午三点这个固定时刻,阿飞都会光顾苏丽珍的小店。于是苏丽珍对这一分钟的所谓承诺坚信不疑。但是对阿飞来说,这一分钟只是过去的时间,并不代表着未来,甚至是一个未来的承诺。每天在同一时刻出现或许仅仅就是喜欢,或者是习惯。在他先后抛弃苏丽珍和咪咪的身后,隐藏着的是他内心难以明说的心理创伤——被母亲抛弃的伤痕。所以他耿耿于怀,对女性的抛弃成为他的一种发泄,他用这种手法寻求内心的平衡。然而,在找到生母之后,并没有逃脱宿命,阿飞再一次被现实世界抛弃。

再看《东邪西毒》中的时间意识,表达方式不落俗套,含有民俗意味。就好像是从黄历表中撕下的一样:“十五日,晴,有风,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有血光,忌远行,宜诵经减灾”,“十五,有雨。土黄用时,曲星,宜沐浴,忌远行,冲龙煞北”。这样的时间表述好像与命运相关的人物,他们的行为走向都已暗含其中。时间成为对记忆的翻阅,在这段时间中,大漠与偶尔出现的绿洲交错,则显示着人类情感的时常荒芜与偶尔才会拥有的一点亮色。    空间往往是可以被感觉的对象,王家卫善于对时间进行空间化的处理,传递距离的空间则被数字与时间量化。比如《重庆森林》中:“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以后,他喜欢了另一个男人”。0.01公分感觉很近,却折射出无处不在的距离感。五十七个小时、六个小时则又流露出爱情缺少的永恒感。    香港一度处于殖民社会,多年脱离母体的现象必然使香港人产生漂泊无根的心理状态,这一点在王家卫的电影文本中尤其可见,这也是王家卫用电影展现人性的绝妙之处。

《阿飞正传》中的“无脚鸟”——“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他只能够一直地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阿飞执意寻找生母的情感,很明显就是对香港的拟写,“无脚鸟”的飞行,其实就是无家、无根的香港社会的映照。《重庆森林》中出现的画面——警察六六三慢镜头喝着咖啡,后景中的人物却处于快镜头的变化运动中,这种表现手法既影射着空间的变化,也显现着时间的流走不受人为地控制。时间与空间的并行,静与动的对比,将警察六六三的性格特点统统表现了出来。《春光乍泄》中,去阿根廷看瀑布是象征爱情的事件,这样便使得人物的游移与漂泊贯穿影片,在对空间的不断追寻中,爱情与时间一道成为一种渴望与期待,越发显得触不可及。

总之,王家卫的电影就是意在显现现实都市生活中的荒诞,强调展示在现代社会中小人物处境的尴尬。在作品中,常常会有颓废、自嘲、悲观的特征,从而表现出无比的失落、无常和荒凉,这种表现手法无疑是与香港后现代的华丽苍凉和空洞喧哗密不可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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