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请坚持最后五分钟，请坚持最后五分钟！”

这是电影《南征北战》中的经典台词，50岁以上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扮演张军长的就是著名表演艺术家项堃。

01

项堃原名王象坤，1915年1月12日生于河北吴桥，原籍山东德州。

项堃小时候生母就病逝了，父亲不关心他，后母虐待他，他实际上和孤儿没有什么区别。

项堃天资聪颖，虽然没念过小学，却靠自学成了中学生，在全省的会考中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1929年进入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充满爱国志气的项堃和同学们进行抗日宣传。项堃因在报纸上发表了揭露社会黑暗的小说《毕业即失业》，遭到当局逮捕，在狱中遭受了不少严刑拷打。

经过他的一个亲戚四处奔走借钱，项堃才被释放出狱，改名“项堃”离开家乡，1936年考入南京戏剧专科学校，受到曹禺的悉心指点，开始了演艺生涯。

1937年，项堃进入中国旅行剧团，主演过《日出》《茶花女》《原野》《雷雨》《阿Q正传》《天国春秋》《风雪夜归人》《桃花扇》等多部话剧，成功塑造了众多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被当时的《大公报》誉为“话剧皇帝”，享誉剧坛。

抗战爆发后，项堃1938年加入武汉合唱团，到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巡回演出，对华侨宣传抗日，进行募捐。

项堃回忆说：“很多人捐款，连拉黄包车的、挑担子的都不例外，女学生一边卖花一边唱着歌：‘先生买一朵花吧，买朵花救救国家。’”

项堃跟爱国华侨陈嘉庚走遍马来半岛，动员了3200名华侨机工担任司机，把用善款买来的药品和弹药运回到中国，支援国内的抗战。

1940年项堃回国后，在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任演员，正式开始电影生涯，出演了《青年中国》《郎才女貌》《白山黑水血溅红》《满庭芳》《三人行》《相思债》《珠光宝气》等电影。

1946年，国民党中宣部电影审委会马副主任在南京设宴款待项堃，要他演一个军统局长，还说要给他10万两黄金作为片酬。

项堃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马副主任软硬兼施，还是不能奏效，恼羞成怒把项堃软禁了起来。后来在陈嘉庚的儿子陈共存的斡旋下，项堃才被放了出来。

几次牢狱之灾让项堃认识了各种各样的坏人，为他以后在电影中扮演反派角色提供了生活体验。

新中国成立后，项堃先后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和北京电影制片厂当演员，参演了《大地重光》《上饶集中营》《南征北战》《情长谊深》《停战以后》《烈火中永生》等影片，其中以《南征北战》《停战以后》《烈火中永生》中的3个国民党军官形象最令人难忘。

在项堃的时代，擅长演反派的名角不少，《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的陈强，《红旗谱》和《小兵张嘎》的葛存壮，还有刘江、方化、陈述等人，与这些长得像坏人的演员相比，项堃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是个标准的帅哥，如何才能演好坏蛋呢？

项堃接下《南征北战》后，回家卷了铺盖，直奔战俘营。战俘营里关押着一批被俘的国民党高官，项堃换上战俘的衣服，与他们同吃同住，那些曾经的国民党高官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项堃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项堃演坏蛋吃了不少苦头。在扮演《停战以后》的李国卿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项堃为了让3个孩子多吃点，自己只吃青菜萝卜，结果患上了严重的神经官能症，身体不受控制直发抖，瘦得只有46公斤，像个难民，哪里像国民党高官啊，所以项堃在戏服里垫上厚厚的报纸和棉花，嘴里塞上柚子瓤，撑起塌陷的腮帮子。

项堃设计了很多动作体现人物内心情绪，在演《烈火中永生》徐鹏飞的时候，面对不屈的江姐，他一会儿解扣子，一会儿喝水，一会儿拿毛巾擦汗，把特务头子的焦躁演绎得惟妙惟肖。

《南征北战》中的张军长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停战以后》的李国卿没有实权，只是个空架子，既要听老蒋的话，又要看美国主子的脸色；《烈火中永生》的特务头子徐鹏飞凶残狠毒，是个杀人嗜血的魔头。

项堃抓住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和心态，避免了雷同化和公式化。成为其艺术生涯中的代表作。

陈强跟项堃一直不和，项堃在上海和重庆生活了多年，抽雪茄、穿西装、脚蹬两接头的双色皮鞋，这让老八路出身的陈强看不惯，极力反对项堃入党，说要保持党的纯洁性。

项堃反驳说自己是“白皮红心”，从抗战时期就投身革命洪流，两人针尖对麦芒顶了半辈子。

可谈到电影里演国军将领的许多演员时，陈强毫不犹豫地说：“项堃那个老东西，演反动派军官，谁也玩不过他，尽管我不待见他。”

在旁人的调解下，陈强和项堃终于和解了。

陈强说：“我那时候太‘左’，对不起那老东西……”

早已入党的项堃竟然老泪纵横：“我是党的好战士，也是他陈强的好同志！”

两人终于坐在一张饭桌上，对视了半天，陈强先开口：“你个老东西还没死啊！”

项堃笑了：“我怎么能死，我还等着你拉兄弟一把呢！”他用《南征北战》的台词来幽上一默。

02

虽然荧幕上的项堃是反派角色，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项堃的妻子阮斐1918年生于江苏南通一个工人家庭，原名阮子贞。

她少年时在纱厂做童工，1937年和两个妹妹一起考入新华影业公司，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和北京电影制片厂当演员。

她也是影坛颇有知名度的演员，参演了《貂蝉》《日本间谍》《国色天香》《丽人行》《人在屋檐下》《浪涛滚滚》《玉色蝴蝶》《生活的颤音》《山城雪》等影片。

项堃和阮斐在1940年的电影《青年中国》中合作而相识，项堃清逸俊朗，英气逼人，阮斐如花似玉，端庄温婉，两人一见倾心，沉浸于热恋中。

1942年元旦，由阳翰笙做主婚人，项堃和阮斐结为夫妇。

就在项堃事业蒸蒸日上，在舞台上确立了自己“话剧皇帝”的地位时，阮斐患上了肺结核，病情来势汹汹。

在那个年代，肺结核相当于今天的癌症，几乎等同于不治之症，更何况正逢战乱，物资紧缺。

项堃自责对妻子疏于照顾，医生的话更是一记重锤：“回家尽早准备料理后事吧，两年之内必死！”

项堃失魂落魄，扶着憔悴不堪的妻子走在回家的路上，阮斐体力不支坐在路旁，低声抽泣说：“医生的话，我听到了！”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项堃抱着妻子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我就绝不能让你死！”

“我是孤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必须坚强的活下来！”两人紧紧相依。

项堃下定决心拼尽全力挽救妻子的生命，无微不至照顾病重的妻子。

为了给妻子治病，项堃变卖了所有的家当。他得知用猪骨头配上一些药材熬制成汤，可以治好肺病，当时家里穷的没有钱买猪骨，他天蒙蒙亮就赶到菜市场，把屠夫丢弃的猪骨头捡回家，熬汤给妻子喝。

项堃放弃了“话剧皇帝”的自尊，每天蹲在又脏又腥的猪肉摊边守候，只要一有猪骨头扔到案底下，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把骨头抢到手，如果动作慢一点，骨头就可能被狗叼走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奇迹出现了，两年后阮斐的身体恢复了健康，还为项堃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王斐力，次子项智力，女儿王慧力。

如果没有项堃这样的好丈夫，也许阮斐早就不在世上了。阮斐说：“没有他就没有我。”

03

1978年中国电影的春天到来，项堃在《山花》《大河奔流》《生活的颤音》《山城雪》《玉色蝴蝶》《潜网》《钟声》《佩剑将军》《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等十多部影片中担任重要角色，迎来了演艺生涯的新高峰。

《玉色蝴蝶》

《生活的颤音》

项堃没有一点大腕的架子，在《停战以后》中饰演记者的马精武说，他和项堃演对手戏的时候，项堃会主动问他：“小马，你说我设计这样一个动作好不好？”老艺术家的虚心让马精武十分感动。

刘琼 王心刚 项堃

刘晓庆说自己是看着项堃的电影长大的，她跟项堃老师合作了《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潜网》《婚礼》4部电影。

项堃夸刘晓庆是“一代女优”，这样的评价从德高望重的项堃老师嘴里说出来，让刘晓庆感到莫大的鼓舞。

项堃 刘晓庆 陈烨

项堃拍《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时已年近古稀，身体也不太好，每天打点滴，可是他还每天带着点滴瓶在片场给刘晓庆下跪，直到实拍才将点滴瓶拿开。

项堃的这种敬业精神让刘晓庆很感动，对她日后的演艺生涯起了很大的影响。

刘晓庆说：“项堃老师在生活上关怀我，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项堃的小儿子项智力也是演员，外形洋气，高大英俊，和父亲一起参演了《生活的颤音》《山城雪》《佩剑将军》等电影。

不幸的是，1995年项智力遭遇了车祸，视力严重受损，不得不退出了影坛，一生坎坷的项堃晚年再度遭到打击。

1990年，和项堃风雨同舟48年的阮斐去世，享年72岁。他们相伴白头，中间没有任何绯闻传出，在电影界传为佳话。

项堃多才多艺，集编导演于一身，为了表彰他对中国电影的贡献，2005年中国电影百年之际，项堃获得“国家有突出贡献电影艺术家”称号，并入选百年百大影星之一。

2009年2月15日17时45分，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项堃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2月27日，项堃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举行，著名表演艺术家于蓝、卢奇、六小龄童等人出席，送别项堃最后一程。

项堃在60年的艺术生涯中，塑造了众多经典的艺术形象，观众记住了他饰演的张军长、徐鹏飞等反派角色，他的经典台词更是脍炙人口。

用刘晓庆的话说：“人生得以像项老这样，也真是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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