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麦郎,从草根到网红再到精神失常,到底是谁制造了这场悲剧?

海豚湾放映室 2022-10-11 16:35:42

2014年,神曲《我的滑板鞋》爆火后,著名导演贾樟柯对这首歌,有一句非常精致却准确的评论:这首歌有一种准确的孤独。

“准确的孤独”,仅仅5个字,概括了整首歌的思想,也诠释了庞麦郎的人生。

了解过庞麦郎的经历乃至他遇到的那些事,那些人以后,小兮的脑子里,蓦然地就闪过“树先生”的影像(即王宝强主演电影《Hello,树先生》里的那位)。

在小兮看来,庞麦郎和“树先生”是极其相似的两个人,他们身上的某些特质,以及那种被生活的现实逼疯的样子,太像了。

他们,都活在一个由自己亲手圈起来的象牙塔里,像极了这个现实世界的闯入者,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到哪儿,都是一个漂泊者。

尤其是庞麦郎,他的象牙塔,是一座走不出来的“音乐迷宫”。

作为一个草根歌手,他不是天赋型的音乐创作者,更没有多少好的资源和学习意识。

许多人都说他爆红以后就飘了,耍大牌、随意违约、背信弃义、神经质、奇葩,好像什么贬义词都能往他身上套,但其实,他的所有举止,从他年少时就有迹可循。

年少时,他就已经是一个孤独却爱做梦的人。

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直到有人“动了”这个梦,他才变得攻击性十足,也就是我们看到的,他被诱发了另一个人格。

那么,到底是谁动了他的“奶酪”呢?

01

根据可查的时间,1984年,陕西汉中宁强县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男孩出生了。

宁强县夹杂在大巴山和秦岭之间,很穷,是一个国家级的扶贫县。

在这里出生的孩子,大多走不出大山,只能一辈子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民路子,一代代的贫穷让这个小地方变得愈加封闭,人,也愈加与世隔绝。

可这个男孩,是个例外。

他叫庞明涛。

为了方便未来的“国际化”,出道时,庞明涛改名为孟加拉斯图·加什比克·什尼亚克·约瑟翰·庞麦郎

简称:“庞麦郎”。

也不知道,他这是打哪儿找来的名字组合,看着十分别扭却又带着几分较真,总让人不自觉地想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

庞麦郎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就得到家里更多长辈们的关注和疼爱,只不过,那些年的农忙时节,他也得和每个农家小孩一样,下地割水稻,挑稻穗去晒场,犁地,除草,种玉米,挥锄头……

有一回,庞麦郎在烈日下挥了挥锄头,居然晕过去了,看了医生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体弱,不是干农活的料。

没法子,一家人只能寄希望于读书这条路,希望他长大后能够走出大山。

那时候,庞麦郎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哥哥为了家里,早早辍学打工,他的父亲,更是一年四季不得闲,农忙时务农,闲时就去煤矿打工贴补家用和他的学费。

一个农家孩子,却手不能扛,肩不能挑,注定和周围的小伙伴格格不入。

时间一长,他也就愈发不爱说话,独来独往,整日跟姑姑家的那只能够产奶的奶牛凑在一起,看着奶牛吃草能看一下午。

大家都觉得,他就是一个拐棒子(脾气古怪的人)。

“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就不是种地的……”

这样的认知在他成年后,愈加疯狂。

从小的经历,让他骨子里始终带着别人所没有的优越感和其实并不准确的自信感。

只是,在爆红之前,这些东西并没有显露出来,可我们都明白,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其实,庞麦郎除了不是干农活的料,他也不是学习的料。

按照他的描述,他自认“读书很用力很乖”,“用力”这个词,明显带着“吃力感”。

事实也确实证明,他不擅长读书,所以他除了作文拿得出手,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读中职后在校报上发表过一篇作文以外,其他成绩,平平无奇。

02

2000年,庞麦郎16岁。

这一年,他高中没考上,勉强去了宁强县读了个职中,和许多半大的孩子一起,学习谋生技术。

只是,他并不喜欢,仅仅待了半年就打包行李辍学回家了。

对于庞麦郎的家境而言,任性辍学,无疑是将他父亲在煤场辛苦赚来的钱打了水漂,还不带声响的那种。

此时他才十来岁,却表现出了和常人不同的执拗与偏执,谁来劝都没用。

不久后,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西安外事学院的招生广告,省城的学校,听着就有莫大的吸引力,他蠢蠢欲动,找了父母要了钱,去读外事学院的外交专业了。

很讽刺,他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交际都处理不好的人,去学了外交专业。

这一回,他呆的久一些,有2年时间,没等毕业,就又跑了。

在学校里的这两年,听多了同学们对“外面城市”繁华景象的讨论和称赞,庞麦郎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他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坐上了火车,离开了学校南下“打拼”,可他工作还没找到,兜里却已经比脸还干净。

没办法,他灰溜溜地回了家,成了村子里肉眼可见的游手好闲的闲人。

2008年,庞麦郎24岁。

这一年,他决定到汉中去,于他而言,这是一个魅力之都,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找到了他的那双“在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的滑板鞋。

庞麦郎从打工开始,做过许多工作,但最喜欢的,仍是他最开始做的那一份在KTV的工作,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KTV闲下来的时候,可以拉着同事在K房里唱上几句。

庞麦郎喜欢音乐,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喜欢抄歌词,甚至对同学提过:“我想要是将来也能拿着吉他,可能我的人生会有一些改变。”

可要说他是真的有心想往音乐的路发展,又不全是,至少,他没有努力去学音乐的实际行动,以至于他乐器基本上没会的,五线谱也不识多少。

有一回,庞麦郎在KTV里误点了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庞麦郎看着屏幕上的迈克尔·杰克逊跳着他不知道的奇怪舞蹈,却一下子被震撼住了。

“我就觉得太潮了,非常国际化!听同事说杰克逊一首歌可以卖大几十万”。

这一天之后,做了一个长达一生,最终把他逼到了精神病院的“梦”。

他也想和杰克逊一样,成为“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

他开始在下班后,一个人躲在员工休息室里写歌,歌词写了厚厚的一大本,他也对着电视练习太空舞步,曾经给同事表演过一回。

他把所有的收入都攒着,期待以后可以用这些钱去做音乐,录歌,即便病了,也不敢去医院看一生。

他的父亲催他回家去,他抗拒,甚至怒斥:你们什么都不懂。

庞麦郎渴望有一双漂亮的滑板鞋,当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那双鞋子,穿着鞋子,跳着太空舞步,《我的滑板鞋》的创作灵感,也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创作来源于买鞋的过程,跳舞的过程,是真正真实的。魔鬼的爪牙是想象,晚上跳舞,看到自己的影子,有魔鬼爪牙的感觉。”

写歌,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坚持最长时间的一件事,在《我的滑板鞋》之后,他又相继创作出了《打吊针》(后改编为《摩的大飙客》),《西班牙的牛》等歌词。

2010年,庞麦郎不再满足于在寝室写歌,开始到处找录音室录音。

此时,距离他爆火,还需要4年的坚持。

03

从小习惯了“啃老”,一心钻进音乐世界以后,庞麦郎也没改变这种习惯。

“他妈天天吃药,我就去煤矿打工, 2010年就在西安录过音,一直都是和我要钱。”

2013年初,庞麦郎攒了10多首曲子,终于鼓起了勇气离开北上。

他随身带着的,仅有父亲给自己的6000块和他这些年攒下的一些积蓄,一床脏的看不出花色的床单,以及写满了歌词的本子。

他从汉中出发,坐了18个小时的硬座,来到他从未到过的北京,一下火车,来不及欣赏北京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繁华,就一头扎进了网吧。

他用电脑搜索了“录音棚,专辑”一类的关键词,找录音公司,挨个去选,只是,一开始的录音公司没能录出他想要的效果。

他从小就生活的闭塞,不会租房,除了警察,不信任任何人,于是,他选择在网吧扎根,通宵玩连连看,玩的不亦乐乎。

也是那阵子,他找到了音乐人苏浩先,将自己长达73秒的《打吊针》原始素材给了他,请他帮忙做后期编曲。

不久后,苏浩先把庞麦郎的原始素材上传到了音频应用论坛,向网友们求助:“老板接了个这样一个活,本来打算变成布鲁斯那种,可是客户要求的要飙高音,还要大气,我去,这有高音吗?能大气吗?万能的音频应用,帮帮我出出主意啊,身经百战的老师们帮帮小弟,谢谢了。”

见猎心喜的论坛网友对这段魔性的素材跃跃欲试,开始陆续进行二次创作,很快,网络上出现了几个不同的成品版本。

因为二次创作参考了大量当时《我是歌手“的声音素材,有网友将这首歌配上《我的歌手》的画面,剪辑成MV,搬到了A站和B站上。

这首歌,就是后来火爆二次元世界的《打吊针》,改编后名为《摩的大飚客》。

《摩的大飚客》爆红后,吸引了更多鬼畜音频作者的注意,于是陆续出现了更多的延伸版本。2个月后,《摩的大飚客》引发的鬼畜热潮达到了巅峰,只不过,谁都不知道,这首曲子竟是来自陕西汉中的一个小村青年,更不知道,这首曲子其实被大改过。

这是庞麦郎第一次见识到了网络传播的力量,但他并没有因为《摩的大飚客》走到台前上来,算是不小的遗憾。

几个月后,他的钱花完了,在网吧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白天,他四处参加选秀,晚上,在公园背风处,卷盖着自己带来的床单凑合着过。

这一年9月,他在华数传媒公司的选秀活动中,被华数的运营总监嘉霖看上。

庞麦郎身上,有着小镇青年特有的草根气质,对音乐也有不一样的执念,又有《摩的大飚客》的作者这个砝码,嘉霖想要打造另一首“神曲“,而庞麦郎,正合适。

于是,华数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对《我的滑板鞋》进行包装。

先是修改曲子,摒弃了正常音乐编曲的思路,请人重新谱写前奏和伴奏。

曲子改好后,他们让庞麦郎回家练习长达3个月才回到北京进行录制,录制过程并不顺利,前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动用了许多人,每三天录一次,但效果不好。

“(录歌)最痛苦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每一遍,每一遍都唱得不一样,完全没有调子。”

最后无奈,只能将小样剪辑出来,拼凑成成品推出。

一切准备就绪,华数花钱买关键词搜索,请大V造势,找虾米音乐合作上线。

经过半年多的运作,2014年,《我的滑板鞋》火了。

火到了什么程度?

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知道“摩擦摩擦,在光滑的地上摩擦”的魔性歌词,和那首小朋友非常喜欢的洗脑神曲《小苹果》不相上下。

借着《我的滑板鞋》,庞麦郎也火了。

04

庞麦郎给自己取了一个艺名(前文所写的那个),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在音乐上有天分,有才华才有了“滑板鞋”被全国人民“按在地上摩擦”的机会。

“国内现在没有我唱的这种风格的,很珍贵的,而且我很帅。”

也因为这个,他对于走向国际,更带着迷之自信,开始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按照他所了解的“国际巨星”靠拢。

“出道就不能用本名嘛,而且以后我到国际上,就不用改名了,现在的名字可以直接改成英文名,也像日本名。”

可惜,庞麦郎没来得及让自己彻底火热,就凉了。

刚爆火的时候,他没经过商量,就改小了年龄,把84年变成了90后,他坚称自己是台湾人,他更不认乡下的父母兄长。

“谁说他们是我的父母,这纯粹是笑话”。

那时候,华数给他接了大量通告,他害怕损毁“国际巨星”的身份形象,不愿意去,却又必须妥协。

怨气逐渐累积的同时华数跟他的商业收入分账比例,让他气愤不已,紧接着发现华数公司的名称是“传媒文化公司”而不是“唱片公司”,庞麦郎更惊惶不安了。

华数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他会“胡言乱语”,更算不到他会“预谋出逃”,仅仅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

“想出去转转,散散心,业务可以通过网络联系,但如果采访,得要钱。”

此时的庞麦郎,全然没想过,刚为他接下30多场商演的华数会因为他的“失踪”而焦头烂额。

他躲在上海的一家小旅馆中,频繁更换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小号接商演的单子,没业务的时候,则专注于埋头写歌。

电视台邀请他录节目,他嫌弃是地方台;电视台邀请他参加跨年演唱会,他要求要单独开演唱会,电视台邀请他做节目嘉宾,他见邓紫棋都当主讲,没道理自降身份做嘉宾……

所有对他发出邀请的,在他的理解和想象里,都是来割他韭菜的人。

“我火了成了肥肉了,哪个都想来割一刀……”。

“公司、家人、经纪人都是想利用我……我很孤独很寂寞的,只能每天都蹲在旅馆创作”。

后来,他经人介绍,和一位“90后粉丝”,即上海墨润风华文化公司的李达相识。

在上海期间,他和李达密切接触。

李达一手接过了他的所有事情,先是按照他的要求,找维吾尔族的女孩冒充外国舞者,给他重新拍摄录制新版本的《我的滑板鞋》。

接着,为《南都周刊》和《人物》穿针引线,陪着他接受这两家媒体的人物专栏报道。

2014年12月,《南都周刊》的人物特稿《庞麦郎的逆袭》刊了出来,作者在文中的用语,让庞麦郎十分气愤。

对李达也颇有微词,只不过,还没到让他彻底失望的时候。

2015年1月,李达接到了《人物》专栏的采访邀请,为此,他特地把《人物》所有记者的微博关注了一个遍。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凌晨3点,他竟给记者打电话要求陪聊,否则就取消采访。

到了5点,却又雷打不动地准时看他压根听不懂的法语频道里的《西游记》。

“我要看电视了,《西游记》要放了。“

第二天采访中,也并不是顺畅的,他要么要求:“我要上封面,必须在最前面,拍照也必须把我拍得帅,你不要跟我耍花招。”

要么怒斥:“这就是你采访大明星的态度?你是查户口的吗?”

态度并不好,也确实带着惊惶不安以及害怕别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焦虑。

不久后后,《人物》专栏作者鲸书以《惊惶庞麦郎》一文,惊爆了整个网络。

人们从这篇文里,见到了一个“奇葩,忘恩负义,神经质”的庞麦郎,这篇文,一下子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把他刺的遍体鳞伤。

虽说庞麦郎怒斥:“实在是离谱,是在造谣”。

但这篇文的杀伤力,完全是他无法想象的,有人曾经这样形容他:“都是画大饼,迎合他哄着他,让他虚荣心爆棚,顺着我们思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更光辉的形象。”

正因为从一出道开始,他被塑造的就是一个“草根歌手屌丝逆袭”的路子,让他对自己的自信愈加膨胀,以至于他越来越找不到自己合适的方式去消化这一切。

很快,他又消失了,跟李达彻底断了联系。

05

这些事之后,庞麦郎回到了汉中的老家,重新过回了农民老汉的生活,他想暂时平静下来,重整旗鼓,重新出发。

这一年的秋天,他和白晓见了面。

也是这一年,他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个人音乐专辑《旧金属》。

白晓和他都是音乐爱好者,一见如故,庞麦郎像白晓透露出想办演唱会的意思,白晓人脉广,给他找了场地。

两个人开启了“全国巡演”的专场个人演唱会的日子。

那时候,庞麦郎热度还不错,除了他自以为的唱歌,其他所有事全都交给白晓去处理,白晓就这么成了他的经纪人。

为了准备演唱会,白晓为他添置了许多演出服,庞麦郎甚至去发廊烫了个他最喜欢的迈克尔·杰克逊的卷发。

两个人晚上休息,偶尔在大街上漫步,庞麦郎总是步履轻快,“就着月光跳舞”。

2016年,庞麦郎借着《我的滑板鞋》的余温,在杭州举办了“旧金属绝版演唱会”的第一场表演。

第一场演唱的效果,其实还不错,除了中间有个“庞麦郎假唱”的插曲,第二天,这个插曲被媒体爆出。

负面消息再一次袭来,只不过,这一次庞麦郎没有过多理会。

此后长达2年的时间里,庞麦郎辗转在各大城市巡演,演唱会从一开始的颇受欢迎变成了后面的清净冷淡。

从一开始的出场费5位数变成了4位数,甚至偶尔的倒贴,期间虽然他也陆续出了几首歌,但始终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反倒是跟华晨宇关于《我的滑板鞋》的改编的纠葛以及后来他想“卖鞋子”的经历,让他找回了些许热度。

李达曾经提过:“他所具备的舞台表现力几乎为负数……”

白晓终究是高估了庞麦郎的才华,庞麦郎那一颗满是艺术的心撑不起他的国际梦。

尤其是合作两年后,庞麦郎又一次对白晓产生不信任感,而白晓也在庞麦郎的一次次“高姿态”中逐渐心灰意冷。

两个人的“患难情”渐渐地冷却,庞麦郎则回到了老家,将自己彻底闷在屋子里,埋头写歌,网络上关于他的消息,也几乎全部消失了。

再出现,就是前几日,白晓在视频平台透露庞麦郎被家里人强制送入精神病院,罹患了精神分裂症的消息。

结尾

庞麦郎曾经有同事这么形容他:“庞麦郎就像是写作文被老师夸奖的孩子,会在班里的鼓掌声中陶醉,相信自己未来一定能当一个小说家。”

他像一个现代社会闯入者,拒绝把自己变成一个商品,可他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当做商品进行包装,物化的。

如今,他仍旧做着自己的国际梦,只不过,换了个地点,不是在演唱的舞台上,而是在精神病院里。

造成这一切的,除了将他包装成一个商品的几个人,最关键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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