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罪行只是因为她太过美丽

书影小驿 2022-06-23 19:08:57

作为时光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托纳托雷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小男孩雷纳德关于青春期的躁动和不安。

他无法自拔得爱上了镇上风姿卓绝的一位成熟女性玛莲娜,全镇男人都因为她着迷,而所有的女人则都将其视作伤风败俗的异类。当得知丈夫战死后,玛丽娜也由此悲痛欲绝,迫于生活压力,走上了一条堕落之路。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整夜等待在屋外的雷纳德所看到,并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候着她。

她的罪行只是因为她太过美丽

电影中的西西里岛上无疑充斥着各种男性的目光,玛莲娜无疑是镇上所有人的中心,所有男人都想疯狂地得到她,占有她,所有女人都憎恶她,诋毁她,她像是一个奇观一般被把玩,充当着构成奇观、诱发欲望观看的视觉动机,承受欲望透射与观看的客体。

整场影片可以说完全建构在男性凝视之上,不论是从雷纳德带有青春气息的窥视和小镇的男人近乎肉欲般的凝视还是女人们指指点点的辱骂,每一次欲望的附着,每一次莫须有的谣言都为玛莲娜,这个可怜的女人构建起一座谎言构成的监狱,将其一步步推入深渊。

这是一场事先完成的谎言,一个不需要当事者参与,一个由小镇居民共同构建和完成了这个谎言,就像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中所描述的陈清扬那样:当所有人的都说她是破鞋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她自己承不承认已经不再重要,她只能是破鞋。

在西西里上,玛莲娜也陷入了相同的困境,人们多次强调她是一个寡妇,好像这就为她的不贞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因为她是寡妇所以势必会需要一个男人,因为她是寡妇,所以必然会到处勾引男人,因为她是寡妇,她就一定是个妓女。

而玛莲娜的一次次忍让都成了谣言进一步巩固的证明,没人再卖给她东西,自己的父亲也将她赶出门外

最后,当她真的如同周边的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妓女时,她也放下了所有的负担,因为她知道,不论怎样,镇上 的男人已经将视线探入了自己的内衣,镇上的女人已经将其当作了自己丈夫夜不归宿的罪魁祸首,她是与不是,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即使她以死明志,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死去的妓女。

这个时候,她的笑容反而是最纯真的,最放肆的,她不用再担心出街时要被别人指指点点,不用再担心自己因为要证明的贞节而迎合举止,她也不用因此而感到羞耻。

她真的有做错什么吗?就像影片中的律师在法庭为其辩解时宣称的那样,她的罪行只是因为她太过美丽。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明知道这是一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审判的律师最终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正如我们这个现代社会,这种群聚的恶被互联网放大了无数倍,每天都在我们的身边发生 乔纳森海特指出,所有社交媒体都是在放大极端语言的话语权的同时,也在使大量的温和派陷入沉默。

人们不再对事实本身产生兴趣,而是对情绪的共鸣加以无限的认同,就像小镇上的居民一样,肆意歪曲现实,加入自己的主观臆断,而最终产生的就是一个靠吞噬谎言为生,不断排泄出极端情绪的网络巨魔。

战争笼罩下的阴云

电影的表层看似描绘了一个美貌的女性是如何在男权的凝视下一步步走向堕落的过程,但导演非常隐秘但有意识地将其和意大利中的二战背景联系在一起。

从一开头的自行车

到整日笼罩在轰炸阴影下的普通的西西里的民众,从父亲对于墨索里尼政府不加掩饰的厌恶到学校楼道间被推翻的墨索里尼头像,在电影中也多次强调战争的存在。

而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群众对于战争的漠视和毫不关心,从最开始的收音机开始播放战争开始的消息,随着小镇居民的集体欢呼就好像参与一个派对,之后就陷入了琐碎版的日常生活,到美国大兵入驻西西里,西西里人民举着白旗,欢呼着远道而来的异国士兵,女人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玛莲娜,这个和德国人通奸过的妓女拉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那么,影片利用如此大篇幅的背景陈述来暗示战争的存在,究竟意欲为何呢?

让我们回到影片中来,影片中存在一个比较不符合现实陈述的现象,所有小镇的男性(除了玛莲娜的父亲),不管老幼,都对玛莲娜投以欲望的目光,甚至街头巷尾都似乎将玛莲娜作为小镇舆论的中心。

一个解释就是因为这是雷纳德的回忆,当时的雷纳德满脑子想着都是玛莲娜,所有在不知觉中扭曲了现实的存在,把所有男人都当作了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但另一个更具说服力的解释是,玛莲娜不仅仅是一个美艳的少妇,她所代表的,是当年饱受战火凌虐的意大利。

电影中的玛莲娜,美貌,魅力四射,但迫于无奈,就像片中被剪掉的头发一般,逐渐成为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材发福的中年女性,就像意大利在经过战争的摧残之后,从一个世外桃源的天堂到满目疮痍的废墟。

她的老公则是战争中士兵的象征,年轻时投入战争,是人民的骄傲和榜样,备受尊崇,但回来的时候不仅落下了终身残疾而且无人问津,成了一个失去家园的流浪者,最关键的是,还被意大利母亲所抛弃(玛莲娜的出走)。

雷纳德是导演自己,他如此深沉的爱着这片土地,他了解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苦难,见证了这个国家的一切悲剧所在,虽然中年的玛莲娜已青春不再,旧梦难回,但他仍然保持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男人和女人则是二战之后对于意大利的创伤所造成的文化分裂:一方面是沉醉于成熟的意大利文化,无条件地热爱且认同这个国家,而另一方面则是将其视作荡妇形象所造成的国家羞辱,他们也无法无视战争所带来的创伤和悲痛,对自己的文化保持着一种爱的敌意。

这和中国的现代史又是何其相似呢,我们一边将自己的文化当作黑格尔口中的“中国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

是鲁迅口中吃人的宴席,但另一方面,我们丧失了我们所有的记忆,全部的历史以此为代价开启了现代化的中国道路,而结果就是,我们失去了记忆,每个中国人都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历史空白和断层,也丧失了民族的独特性和意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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