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版《甲方乙方》?浪漫爱情片的外衣,温柔一刀的现实肌理

舒心酱 2020-03-30 20:10:27

《美好年代》被网友戏称为法国版《甲方乙方》,一样的好梦一日游模式,一样以演员、编剧、导演身份造梦穿梭年代的既视感,一样的今昔对比、虚实映照。

不同的是,《甲方乙方》像是串联结构的讽喻故事合集,《美好年代》则纵贯了“中年危机”的老年延伸版本。

一个在嬉笑怒骂的讽刺语境里透露温情,另一个在温柔浪漫的时光滤镜里现出残忍。

前者让将军、厨子、明星各路人等在虚构中展示妍媸美丑人间百态,后者在倒退的时间里叹惋那过去的辉煌。

葛优、冯小刚等人饰演的造梦者团队,时常倒贴钱干赔本生意、堪称奉献;法国版《甲方乙方》中的幕后团队,则是深谙卖梦挣钱之道的高效团队,故事里的人和镜头后的人也有着更复杂的情感纠葛。

影片导演尼古拉斯·贝多斯自导自演的前作《阿德尔曼夫妇》口碑不俗,此次《美好年代》里的女主也依然是多莉亚·蒂利耶。

男主角丹尼尔·奥特伊96年就已斩获戛纳影帝,提名凯撒最佳男演员奖多达十次,男二号吉约姆·卡内则是《两小无猜》里的男主、熟脸一张。

黄金阵容,加上意外频出的扎实剧本,品相不错。

一,时代零余者:九斤老太变体。

《美好年代》多线并置了几个复杂的主题,其中一条便是失落的老无所依。

常见的中年危机主题,在这部影片中被更改至老年版本:婚姻几十年之痒、犹如鸡肋,事业被时代淘汰、孤独没落。

《实习生》故事里退休后的老人家,去年轻人主宰的电商公司当实习生,笨拙从零开始,而《美好年代》里的男主却连从零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几十年之前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但随着传播介质的改变,他供稿的杂志变成了电子版、不再需要他的插画。

失业多年无所适从,个人价值和尊严感都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毫无生气不再年轻雀跃,就连妻子都无比嫌弃他、另结新欢(还是开除他的那位上司)、并将他赶出家门。

现实中处处碰壁,唯有在造梦虚构的过去时间维度里,他才可以得到虚妄的中心感和价值感。

有意思的是,在虚假的旧时光里打了年轻爱情的假鸡血之后,再度回到现实世界中他也燃起了几分努力的意愿,接受了从前拒绝的新工作,从边缘人群努力向融入者过渡。

一虚一实,一真一幻,一新一旧,两相对比,“过去的好时光”滤镜也更加强烈。

那个年代男男女女更自由奔放的恋爱价值取向,更高的社会话题参与度,凡此种种都被零星透露出。

一个被时代滚滚前进的车轮抛下的零余者,发出了九斤老太般的感慨。

当然,他并没有像九斤老太般发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斥责之声,也没有像祥林嫂一样无时无刻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他的不满情绪很含蓄,甚至带着几丝幽默可爱。

如果说电影中他妻子代表着新锐、犀利、主动的那一派,永远年轻勇敢、永远矗立潮头,那么他本人则代表着恋旧、迟缓、被动的那一派,在潮流变动中成了尴尬的零余者。

然而,不论是新是旧,是主动拥抱变革还是怯弱沉湎于过去,这对夫妻最终似乎都殊途同归、在年轮里只余唏嘘。

二,造梦产业:柔光滤镜和吸血本质。

电影中男主角被妻子踢出家门,进入“造梦一日游”人工制造的过去时空里,重温和妻子几十年前的美梦。

这场美梦的导演者是他儿子的旧友,年幼时被他鼓励过、受过他的恩惠,嘴上口口声声说要帮他重新找回快乐,收起钱来却毫不手软,三两下掏空老头家底、让他为了续梦卖掉了唯一的房产,再狠狠做局掐灭他的幻想。

时空之门里似乎是摈弃一切现实社会规则的怀旧乌托邦,时空之门的双面镜子背后,从机位到对讲话筒到镜头打光,却都是昂贵的带着欺骗属性的商品。

讽刺又残酷。

对青春记忆的缅怀,原本应该是无法宣于之口的隐秘心事,和最亲近的妻子、儿子都无法分享,却成为了陌生人手中共享的分镜头脚本,并且进一步成为他们卖“梦”的工具。

对比之下,卖虚假保健品给老人们的骗子都更逊色,这群“造梦者”卖的是精神鸦片。

局中局,戏里戏。

一面是纯良美梦,一面是吸血本质。

这也是《美好年代》超越小情小爱的格局见地。

最终男主并没有和妻子在旧时光深处重新坠入爱河,人在、景在、故事在,然而垂垂老去的心已经被层层设计的“骗子”团队带走。

这道残酷又犀利的现实基色埋藏在浪漫又瑰丽的叙事线条之下,内容体量不多、效果却堪称细思极恐,让爱情的老生常谈生出更残酷的讽刺和残忍意味。

三,双重戏剧:爱情剧本的真与幻。

电影中造梦工业里扮演男主妻子的女演员,和幕后操控这一场大梦的导演,是一对矛盾重重的怨侣。

二人是爱人也是上下级同事,吹毛求疵的暴躁情绪失控、对情感不忠的游戏人间态度等种种因素让二人的关系很复杂。

戏里的女主,常常同时听两层对话,一层来自对面的男主,另一层来自玻璃后面通过耳机说话的男二;前者是假的,是按照剧本或者自行发挥的工作,后者是真的,是想摆脱控制的本真情绪的偶然流露。

但真假的区分,果然如此界限分明吗?

电影里摆了至少三重局。

第一次男主知情,女主角假扮她年轻时的妻子。

第二次男主不知情,女主角假装逃脱年代剧本、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这套“来自波兰的被耽误的女钢琴家”,其实同样是假。

第三次男主以为自己知情其实并不知情。

他发现所谓女钢琴家的故事是骗局,找到她“真实”的生活处境中,发现她已为人母。但这个所谓真相,依旧是一场演出来的骗局。

他喜欢的是自己年轻时的妻子,还是那个虚构的并不真实的波兰女钢琴家?

几十年共同生活的真实轨迹,最终败给了几个夜晚虚构的角色。

不论是这场通过金钱买梦的荒唐爱恋,还是男二女主在电影中真实的情侣关系,戏里戏外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爱的虚妄、人性的贪婪嫉妒愚蠢都历历在目。

一个数十年之痒的爱情框架,折射出时代变迁中边缘老人的自我认同危机,透露出两代人两对情侣的真假虚实困境。

浪漫表象之下是残酷的幻灭本质,甜蜜欢笑之下是温柔一刀、后劲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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