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可能涉及剧透

略显片荒的9月，被BBC的新剧《不眠》彻底炸醒。《权力的游戏》《王冠》《重任在肩》的主创全线加盟，《福斯特医生》中又A又飒的Gemma的扮演者苏兰·琼斯，《权力的游戏》中的Ygritte的扮演者露丝·莱斯利在本剧中演绎了双女主警探，冷静、睿智地将一切悬案抽丝剥茧，待真相浮现上岸。

这部沉郁、冷静、克制的悬疑惊悚片用足够小的切口，将“后冷战”时期错综复杂的政治以及宏观的历史格局编织进了被分离的海与陆中，又通过个体的不安窥视国族的焦虑的叙事线索，用张弛有度的叙事节奏以及独特的悬疑氛，将一出离奇血案铺陈展开，渲染成一场视听盛宴。

从悬案开始

《不眠》的海报上印有这样一句台词：“你走得越深，一切便越黑暗。”

而这句台词，仿佛预言一般，成为了看完前两集的观众的肺腑之言。

故事的开始，海面风平浪静，一艘苏格兰拖网渔船正在海面上正常行驶，仿若平常，直到一片突如其来的阴影袭来。船长以为是鱼群，没想到渔网被死死咬住，渔船被拖向汪洋大海，所有船员葬身海底。

然而，在这艘可怜的渔船遇险时，大约一英里的地方，一艘英国核潜艇“不眠号”（又译守夜号）正在深海巡航。正在值班的船员Burke发现了这艘可怜的渔船，向舰长报告，意图伸出援手，谁知舰长却断然拒绝，为正义激愤的Burke被调离了岗位，尔后却离奇死亡。

女主之一的警探Amy便被派遣来调查Burke的死亡原因，船员三缄其口，其余目击者坚称Burke实为瘾君子，因吸毒过量而导致心脏骤停，更可怕的是“证据确凿”。看似正直善良的Burke在一夜之间变为毒鬼，Amy和观者都深知，这件事并非这么简单。

随着Burke之死案的发酵，越来越多的悬案也浮出水面。所有和此案相关的人也都开始离奇死亡，其中包括Burke的女友Jade。线人被围追堵截赶尽杀绝，阴谋的色彩提升观众的期待视野和参与度，刺激观者敏感的神经，这些犯罪悬疑片常用的范式，配合着1个小时内一张一弛，“线索+揭秘”式调度合理的叙事节奏，惟妙惟肖地塑造出了不可替代的惊悚氛围，而后续被发现的优盘，Jade的身份，则更为剧集赋予了一层谍战色彩。

作为英国的附属地，苏格兰自古以来都有一颗“不羁的灵魂”。因为民族的区别以及苏格兰内部文化的独立性，苏格兰的独立倾向一直是英国的一个棘手难题。《不眠》中，苏格兰的渔船在英国的海域发生事故，本来就有异见和历史遗留问题从中作梗，再加之两位女主的LGBTQ身份以及自由主义的倾向，让保守的英国海军营地颇有微词，同时也让真相调查的难度雪上加霜。

除了对于苏格兰问题的明喻和刻画，由Burke的血案引发出的几股势力的暗中较量同样令人毛骨悚然。更何况在已知的背后，仍有一个未知的“他者”如魅影一般隐匿在暗处。Burke事件在《不眠》中宛如在大西洋海面上翕动的蝶翼，随着剧情的展开，一场风暴俨然来袭。

响彻幽闭空间的安魂曲

《不眠》疏离、阴森的悬疑氛围的塑造，离不开对“水”与“陆”的刻画。作为生活在陆地的生物，人类对水总有本能的恐惧，于是“潜水艇”的创造，就用全然的封闭基于人安全感，同时满足人天然的征服欲和探索欲。所以，“不眠号”是在水中，人们无法割舍的“陆”。

但是这艘潜水艇深入深海，需要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航行数月，几乎断绝了同外界所有的联系，只能通过原始的电报进行缺乏时效性的沟通，所以“不眠号”的内部，就形成了一个共存却又危机四伏的闭环小社会。接连的船员死亡案，只能说明“内鬼”就藏在身边的暗处，死神随时可能降临在任何一个船员上。

水和陆，对于Amy来说也是生命中重要的两极。“不眠”号中逼仄的空间，狭小的铺位，被限制人身自由之后的撞击、混乱和嘈杂，总会使Amy回想起改变人生的那一场从陆地坠入深海的车祸。看似安静的水却拥有庞大到吞噬一切陆生生命的力量。

虽然“闪回”梦魇的交叉蒙太奇虽然是悬疑片中管用的手段，但是抑郁发作的情绪仍然容易激发起观者恐惧、焦虑。这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气氛，最能引起观者的共情。

更何况Amy之于船员，属于“外来者”。除了立场和异见造就的天然互斥之外，“外来者”的身份，也使得Amy渐渐开始被敌对、被怀疑，而作为故事叙述的主视角之一，观者也会天然地代入Amy的视角。Amy被边缘化的过程，对于观者来说，也是恐惧和不安的情绪逐渐叠加的过程。

这一切叠加着深海的暗、冷色调，工业建筑的冷峻观感，以及大量的鱼眼镜头、工整的长镜头以及全景镜头的使用，为观者塑造出了一种窥视、自觉渺小的独特观影场域，更加增添了密闭空间之中的不安与焦虑感。

在“陆”之上，这种压抑、冷冽的氛围也没有缓解几分。谍战、凶杀、遇袭、竞争，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被简化为了一张张情报字条、档案和刀枪剑炮，“不详”仿佛已经被镌刻进角色的DNA，成为对命运的隐喻和写照。再加之苏格兰高地的旷日阴郁，整部影片都仿佛被笼罩在安魂曲的旋律之中，或许真正的“不眠”，不是威严的军舰或是核威慑，而是冰冷的人际关系。

拉满的弓，不知弦断还是出箭

或许对于《不眠》而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逼仄的心理版图，而是基于事实的故事建构。故事之外，有真正的Vigil以及历史作为支撑。同样，在片头中，一闪而过的俄罗斯海军接受检阅的画面也为电影赋予了一层别样的历史隐喻。冷战结束已有30年，但是对峙、竞争、焦虑的阴云仍然没有散去。

截自《不眠》片头

甚至在20世纪的20年代序幕拉起之际，经济下行，全球性的瘟疫流行以及民族主义的兴起使得“全球化”开始使向逆行的轨道，在世界的认同版图越来越松散的情境下，玫瑰色滤镜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小到个体，大到国族对于成长和未来的焦虑。

《不眠》设计精致的剧情以及对于该层次的回应无疑体现了剧集的深度，但是月盈则亏，《不眠》前五集的超高质量的以及对多数好剧“烂尾”的ptsd，也成功让观者对于本季最后一集以及后续故事的铺陈展开产生了焦虑。如同一张被拉满了的弓，前期的蓄力已经足够，但下一秒是弦断，还是飞出的利箭，我们不得而知。